第八十章 庄麦的路（二）（1/2）

庄爷爷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，失了半只手臂，上级发了两块大洋，一块是路费，一块是抚恤金。

康氏老奶奶牵肠挂肚左盼右盼，走的时候好端端健全的儿子，回来后却已残缺不齐，心伤悲痛，急火攻心，一病不起，没熬几天就去世了。

老母亲一死，庄爷爷孑然一身，孤家寡人，身有残疾。当年庄老太爷一个吕姓弟子的儿子的大儿子在部队上是个官儿，正经的军属，他见庄爷爷可怜，念着老辈的恩情，出面找村干部，给庄爷爷要条出路。

好差事哪能轮到庄爷爷？他现在又是个残废！村里干部一合计，给他成个亲吧，活计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。

成个家留个后是好事，只是僧多肉少，连年战争，光棍太多，别说好女人，就庄家的条件，普通人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他，不知从哪里给找了个精神失常的女子，由政府做主，嫁他为妻。

庄奶奶不是先天智障，应该是后天受了刺激，她并不是时时发病，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。清醒时会做饭会缝补，手脚麻利，比村里好些女人更能干，可惜她不发病的时候太少，发病时不管不顾，不知羞耻，赤身裸体就往街上跑，遇到人捡起石头就砸。

揍她，她象不知道疼似的，身上血淋淋的还嗬嗬傻笑。庄爷爷没办法，只好常年将她绑在家里。发不发病，都不让出门。

庄奶奶两年后生下庄爸爸，庄爸爸自小聪慧，家传功夫，一学就会，一点就通。上学时成绩优秀，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。由此，也遭到村里不少孩子的嫉恨——

庄爸爸就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，瞧人家庄家小子，瞎子独臂爹，傻子娘，你连这样的都考不过，还能干什么？白养你个兔崽子！废物！

庄爸爸倍受排挤，村里没有孩子愿意亲近他，他要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帮父亲干活，分担家庭负担，也没有交往的迫切，独来独往，看似孤僻。

庄家基因好，庄奶奶洗净脸，眉眼极精致。十八九岁的庄爸爸生得俊眉朗目一表人才，常年习武，猿背蜂腰，身姿如青松般挺拨，勾得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总会有意无意地与他偶遇，可是他家境太差，再喜欢他皮囊的姑娘，也不会失心疯似的，想要嫁给他。就是看看，真处对象，没人会选他。

庄爸爸无意间救了在山里遇险的县武装部部长，对方感念他的救命之情，又对他的身手很欣赏，就问庄爸爸想不想当兵。

那个年代，当兵是农村人最好的出路，最光荣不过的事情，因为报名由村里控制，又要村里、大队、公社等层层把控，这种好事不可能有庄爸爸的份儿。

于是，在村人的羡慕嫉妒恨中，庄家小子踩了狗屎，当兵去了！是上头带帽下来的名额，指定给他的，村里想瞒天过海或张冠李戴暗中截胡全无可能。

庄爸爸当了兵，庄家的地位略有提升，表现在个别人家觉得若是庄小子能提干，姑娘嫁给他倒也还勉强。

庄爷爷自小就教授庄爸爸武术，庄爷爷囿于身体伤残，虽然家传的招术还在，武力值却不高，庄爸爸得他亲授，比之寻常人要厉害许多，到了部队如鱼得水，在新兵连时就凭借出众的身手，倍受赏识。

小伙子长得精神，身手好，沉稳寡言，吃苦耐劳又勤快，正是大多数部队领导们喜欢的那种兵。当兵第一年，就在大比武中立了功，喜报频传，被选拨到特务侦查连，第二年入党，年底公社武装部专程将大红喜报送到庄家家门。

村里都传庄小子在部队上有出息了，将来一定能提干，这之后，想与庄家结亲的多了些，他家虽然条件差，但提了干，当了军官，家属是可以随军的！

做军属随军，这对当时的农村姑娘来说，相当于如今高富帅的诱惑力。

庄爷爷这辈子终于知道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怎样的，他满心欢喜，谁来做媒提亲，他都谢了又谢，告诉来人这事他做不了主，要等儿子回来。

庄家的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未来发展……

这时，南国的某个曾经的盟友悍然挑起战火，自卫战争一触即发，各集团军调兵遣将，从全国齐齐向西南边境集结，庄爸爸的部队也在派遣名单中。

热血男儿一心为国，争着抢着上前线。不浴血奋战在一线，就对不起军人的称号。尤其是侦察部队，历来是尖刀先锋，哪有押后的道理？

打战会死，比起阵亡的战友，庄爸爸是幸运的——同样踩中了地雷，紧挨着的战友被炸飞，他仅是炸断了一条腿，命还在。

伤好后，装了假肢，架上拐杖的庄爸爸不可能再回部队，他还没有提干，虽然领导找他谈过话，表达了好好干会给他提干的意向，但那是未来，他现在就是个兵，缺了腿的兵，只有复员一条路。

拿了五百元的抚恤金，伤残军人庄爸爸退伍复员，重新回到农村。

庄家小子没提干，还成了瘸子！

这个消息如风般迅速传开了，原先有意说亲的立马一哄而散——农村人更现实，是上过战场的英雄又怎样？他现在就是个瘸子，军功章能当饭吃？！管他是在哪里断的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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